希恩被埃德蒙這樣一番話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忽然意識到這絕不是危言聳聽，他過去曾在街上和酒吧附近見過許多嗑藥成癮的流浪漢，個個骨瘦如柴，活得人不如鬼。那時他就想象過，或許有一天，自己也會加入他們的行列，成為被這個社會遺忘的人，活著的時候像垃圾一樣人人嫌棄，死了以后像垃圾一樣被輕描淡寫地清理掉，無人知曉也無人在乎，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

        “我從沒有僅僅把你看作是我的累贅。自從十一年前你出現(xiàn)在我身邊向我求救的時候，我一步步讓你脫離苦海，又試著讓你脫離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和環(huán)境……雖然我不是個合格的‘醫(yī)生’，我沒有完全成功，但我絕對不會現(xiàn)在就放棄你，讓你再去過比從前更加墮落的生活，你懂嗎？”埃德蒙再次開口?！傲硗猓林Z斯不是我的新男友，你不要事事都往他身上去聯(lián)系，我和你之間的事，和他沒有關(guān)系，同樣的，我和他之間的事，也和你無關(guān)。”

        他的目光如此堅定，堅定得宛如一把利劍，直直刺進心窩里，讓希恩心痛和膽寒。埃德蒙嘴上說著伊諾斯不是他的新男友，可那神色里分明帶上了強烈的保護欲。

        連他自己都沒有享受過這樣的保護欲，或者說，他曾享受過，只是那時候他完全不在意也不懂珍惜。希恩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么后悔了，這些日子來如海嘯般的悔意和痛苦已經(jīng)將他壓得麻木不堪，他累了。

        即使你那么后悔，可是，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選擇那樣做嗎？連希恩自己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他比誰都清楚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爛人，爛人的基因，爛人的習(xí)慣，離開糜爛的沼澤，就無法生存下去。也許即使重來一次，他還是會親手將最愛他的人從自己身邊推開。

        “最近我和我同事希爾聯(lián)系了一下，她男友那里有份工作很適合你，我已經(jīng)給你安排好了，后天就去面試?！卑５旅蓤杂踩绫恼Z氣擲地有聲，這是不容半點反抗的命令。

        希恩頓時懵了：“你事先沒和我商量……我不知道該怎么……”

        埃德蒙打斷他：“這件事沒得商量，你必須去，我已經(jīng)跟希爾小姐打過招呼了，面試不會很難的。也是時候讓你體會體會，靠一份正當(dāng)?shù)墓ぷ鲯赍X是多么不容易了。”

        埃德蒙說這番話的某一瞬間，希恩看著他鏡片后的眼睛，恍然出現(xiàn)了幻視，埃德蒙那張臉?biāo)坪踝兂闪硕嗄暌郧暗乃约旱母赣H——那天下著大雪，因為母親沒有及時給他做飯，他為了激怒母親而把怨氣發(fā)泄到自己的身上，他拎著自己的領(lǐng)子丟到門外，末了還加了一句：“小子，是時候讓你嘗點苦頭了。”埃德蒙臉上的表情，和那個惡魔的可怖竟如出一轍。

        希恩嚇得閉上了眼，心臟在不規(guī)律地抽搐，當(dāng)他緩緩睜開時，眼前坐著的就又是埃德蒙了。

        不是噩夢。一切正常。

        這時，服務(wù)生上來了兩份牛排，都在鐵盤子里煎得滋滋冒油，香氣四溢。當(dāng)熱油不再冒泡翻滾，埃德蒙也不再和希恩多說一句話，自顧自地拿起刀叉就切起了牛排，這頓飯，埃德蒙吃得很香，可希恩卻幾乎米水未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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