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上鐵鏈叮當(dāng),魏無羨把一個瓷瓶從鐵欄之間推出牢外:「我不能用?!?br>
牢外的奴隸面露難色:「可是……」
魏無羨道:「被發(fā)現(xiàn)的話,他也會受罰。」
奴隸因為被主人囑咐了一定要讓魏無羨用上,所以急道:「可是不用的話你會痛死!」
魏無羨笑:「我是個奴隸,痛不痛的有什麼關(guān)系。你讓他照顧好自己?!挂娕`還想繼續(xù)勸說,魏無羨就道:「他知道我的脾氣,你沒辦成事,他不會怪你的?;厝グ伞!?br>
然而真正開始行刑的時候,魏無羨止不住地回想那個瓷瓶捏在手里的觸感。嘴唇被他咬破了,控制不住的淚水淌下來,流過嘴唇處的傷口,淚水里的鹽分將它灼得火辣辣得疼。手腕被鐵鏈綁住高高吊起,膝蓋跪在沒有經(jīng)過打磨的砂巖石臺上,隨著身後之人一次又一次的沖擊為土黃的石臺漆上一層又一層血色。身後沒有經(jīng)過擴張直接被異物填滿,且第一下就粗暴地捅到最深處,他本來應(yīng)該大聲慘叫,卻因為有一個人此刻正被迫坐在首席觀摩而生生忍住,轉(zhuǎn)而慌不擇路地將牙齦嘴唇并舌頭都咬出了血。於是他止不住地回想自己在等待行刑時那個偷偷溜進來的奴隸遞給自己的瓷瓶?!赋藵櫥挠椭?,還加了麻藥?!箤Ψ秸f。要是我用了……魏無羨在劇痛與羞恥同時夾擊的崩潰中想,要是我用了……
不行。那會連累到他。
魏無羨的家族被揭發(fā)出背叛王室的罪行時,魏無羨還差三天滿18歲。因這3天之差,又或許是他得了哪位貴族的眼緣,他的人生得以繞過斷頭臺,轉(zhuǎn)而成為了侍奉主人的奴隸。
主人是一個直若啞巴的貴族少年,長了一副天使都自愧不如的好皮囊。本來長得好也就罷了,偏偏會寫詩又會彈琴,還會指著奴隸打翻的花瓶說是自己不小心碰倒的。魏無羨過去從不正眼看貴族——反正奴隸也不可直視貴族眼睛,這番卻抬起頭把拿琉璃色的眼眸望了個穿,然後手指輕輕劃過對方手里的羊皮紙,問,普羅米修斯真的能擺脫高加索山上的鎖鏈嗎?
啞巴主人其實不僅會說話,還會唱歌。他唱歌的時候,魏無羨就為他用豎琴伴奏。在溫暖的夕陽籠罩下的流水花園里,噴泉的大理石石臺被鍍上玫瑰一樣絢麗的金色,魏無羨撥著琴弦低低地哼著為演唱者合聲,那一刻他幾乎忘了自己已經(jīng)是一個奴隸。
他的主人上政論課的時間總是很短,不論老師說什麼這位倔強的貴族少年都沉默不語,既不贊同也不反對,仿佛皇家花重金買來的一座雕像。然而等到老師憤怒地離開後,啞巴主人會和他的奴隸辯論上整整三天,從城邦制的優(yōu)劣到民主的真正意義。
魏無羨知道,在那雙淺淡的眸中,自己從來不是奴隸。被蔑視尊卑的目光注視太久,心里的那份叛逆就掙脫韁繩。早在17歲那一年,看著父母兄弟的腦袋從鍘刀下滾落,鮮血噴泉一樣噴到三尺高,然後奴隸們冒著血雨撿起一個個雙目賁張的頭顱,將它們插到長矛尖上,擺在城門口的時候,魏無羨就明白這一切根本不是什麼效忠與背叛,不過是偌大的王國中手握權(quán)柄的人下的一盤象棋。他并非生來低人一等,他每每環(huán)顧四周,與他一起擠在狹窄臥榻上的奴隸們因為時常受他照拂卻覺無以為報便會偷偷從廚房帶一些小零食給他,於是他們就擠在漏風(fēng)的土屋的角落里分享一點點從貴族們指尖落下的碎屑。當(dāng)他們以體溫互相取暖時,魏無羨堅信他們有著比貴族們更耀眼的光輝,而沒有人生來便低人一等。
正因如此,他與藍湛是可以相愛的。
魏無羨調(diào)戲藍湛的時候,總說自己曾經(jīng)還是領(lǐng)主的兒子那會,全城邦的姑娘都愛他,不論走到哪里都可以獲得一夜風(fēng)流——男人也不例外。他喜歡自己這麼說時藍湛面上不信卻又暗暗不爽的表情。當(dāng)然這些話都是他故意編出來逗他的,他從沒和別人共享過春宵,在貴族們普遍耽於享樂的時代他在風(fēng)流場上的實戰(zhàn)戰(zhàn)績可謂失敗得前無古人——好在後有來者。就算聰明的貴族做了充足的準備,偷偷翻閱了無數(shù)典籍,畢竟紙上得來終覺淺,他們的第一次——假如魏無羨胡諏一句詩的話——像一只羞赧的兔子在麥田里笨拙地跳舞。然而撇開兩個人的經(jīng)驗不足,那一次的經(jīng)歷仍帶給魏無羨此生最大的歡愉,以至於此時此刻,當(dāng)他在眾目睽睽下被吊著受刑,被毫無憐憫之心的人用器官撕扯自己的血肉的時候,魏無羨閉上眼睛,把身後帶給自己無限痛楚之人想像成那個會用溫柔的目光看著自己,低聲問自己疼不疼的人。經(jīng)過這麼簡單的一個替換,好像就沒有什麼是魏無羨不能接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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